「鴨間稻」--騙人的，商業噱頭

  開始種稻子，就立意要種出無農藥的稻米，朋友知道我種稻子不用農藥，都給我建議要養鴨子，讓鴨子在稻田裡吃福壽螺，那樣就可以不用噴灑除福壽螺的農藥了，這樣就養了稻間鴨，還可以種出鴨田米，很熱門的。鴨子防治福壽螺，鴨子、稻米都可以賣出好價錢。算來稻田裡養鴨子還真的是一舉數得很合算，而且市面上確實就有鴨田米在賣，價錢還不錯的。

  我喜歡種稻子，有了稻田養鴨的先例，自然是心動而後行動了；但是如果光是在稻田裡養鴨，就我個人而言是不會滿足的，這樣的作法也不過是食人餘唾，太過平凡不足為奇；我的想法是要在這個基礎上加以創新，好歹也要把它發揚光大一番，這才不負書生種田靈活變通、耕讀的本色。

  當然每天在田裡來來往往看這照書養的稻子長得還不錯，心裡也有點得意，不過得意之中卻也有一絲的遺憾。原來我對生物就很有興趣，看田看水的時候都會帶著照相機，紀錄一下田裡的花草蟲魚，覺得稻田生態還不錯，也可以發現到甲魚，只是想起小時候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發現泥鰍，抓泥鰍帶來了快樂的童年，童年的生活也因此有了色彩，長大了種田，看著以前最多泥鰍的水田，這時節、這時代大家都知道，稻田裡是不可能發現泥鰍的，早死絕了，想看到泥鰍是不可能的。

  水田裡沒泥鰍，這是一種記憶的中斷，補不回也接不上，剩下的就是尋尋覓覓了。家兄和舍弟就是如此，年節或星期假日回家，田間散步總是對路邊的水溝、小池塘張張望望，看到小魚小蝦就很高興，要是看到鱉那可就不只是高興了，少不了要讚嘆一番，至於帶給童年最快樂的泥鰍，大家心照不宣，都把它埋在心靈裡的最深處，不提了！

  泥鰍在家鄉不見蹤影，並不代表它在野外完全消失，十幾年前我在復興鄉 的長興國小教書，國小坐落在半山腰，山下就是石門水庫 ；在長興國小的第一年就遇到乾旱枯水，阿姆坪 、新柑坪一帶都水乾見底了，課餘時間好奇地走下去看，中間是不能走進去的，是爛泥，旁邊爛泥發現不少的小洞，懷疑是泥鰍的呼吸孔；水漲起來以後，在新柑坪看到小朋友放小孔目網子抓魚，居然有泥鰍掛網。後來有一位朋友在水庫放蝦籠捕小蝦賣，也常會抓到泥鰍。水庫的泥鰍和我們這裡的泥鰍一樣，是同一種類；第二年我進行水庫的魚種調查，在學校附近的小池塘發現有泥鰍，多得不得了，早上放蝦籠抓，兩個小時就必須去收起來，不然十幾條的泥鰍擠在一起，會因為缺氧而死。

  水庫裏頭有泥鰍，小泥鰍會順著水圳而下的，可是我們這裡是石門水庫 的灌溉區，卻是泥鰍絕跡，問題當然是因為農藥的使用使泥鰍不能存活，我雖不用化學農藥，但是在福壽螺的危害下，我還是要用到苦茶粕，苦茶粕也會殺死泥鰍的。因此說來只要有了福壽螺，為了殺福壽螺而使用苦茶粕，連帶的泥鰍是不可能在田裡存活的，除非用其他的方式除掉福壽螺，否則泥鰍在稻田裡生活，就永遠成為歷史事件了。

  因此當許多人告訴我鴨子可以把稻田裡的福壽螺吃掉，我就想，鴨子吃了福壽螺，稻田裡不用苦茶粕，再加上不使用其他的化學農藥，種出來的米好賣之外，應該就可以養泥鰍了，要真的田裡有泥鰍，我想很多鄉下長大的老年人必定會是很開心、愉快的，因此去年第二期的稻子在插秧後一個月，我就放鴨子進田裡吃福壽螺，一直到收割後我依然把鴨子放到田裡覓食。從八月到今年的二月，連續七個月田裡都有二、三十隻鴨子在覓食，我想田裡應該是沒福壽螺了，第一期稻子插秧前也就很放心的不灑苦茶粕，在三月十日插秧後就放了兩斤的小泥鰍到水田裡復育。到了四月初天氣轉暖，秧苗長得好，有20公分高了。早上巡田發現有許多的秧苗折下，但又沒有斷，我想應該是風大的關係，之後越來越多，心中狐疑，和我老妻提及此事。我老妻眼力好，一看之下就和我說是福壽螺吃秧苗，我摘下近視眼鏡跪在田埂上細細一看，兇手找到了！只見許多直徑一、二公厘的小福壽螺黏在秧稈上；早春時期，沒其他的水草，秧苗當然是它們成長的第一餐。沒奈何！只好買幾包苦茶粕撒稻田裡，果然稻子長得很好，再也不會東倒西歪零零落落了。那泥鰍呢？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吧！

  鴨子喜歡吃福壽螺是沒錯，但是要把田裡的福壽螺吃光那是不太可能，尤其是剛出生的小福壽螺。插秧之後不可以放鴨子到水田裡的，會把秧苗踩壞，福壽螺吃秧苗也就順理成章，一般的想法是稻間鴨可以防治福壽螺危害稻子的生長。明顯的，這是經不住考驗的想法，但是卻被一般人所普遍的解受，這裡頭的問題只能歸之於商業的宣傳了。

  前兩個星期有朋友自大甲來吧！說山水米的倉庫就在他家附近，鴨間稻 就是他們開發出來的，現在還有養鴨子，應該是鴨子還沒長大吧！這批鴨子長大賣了以後不知他們還養不養稻間鴨，這倒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，這等於是說他們是不是要繼續騙下去。說起來這順泉糧商的腦袋確實是很不錯，居然能想出這個賣米的點子，可惜混得太兇了一點，夜路走多難免會碰到鬼，雖然說這也是天地的良心，但是想到其他的糧商也是一丘之貉，消費者沒得選擇，大概也只能忍氣吞聲無語對蒼天了；現在更糟，我寫這篇文章的同時，大統和富味鄉的食用油又出了問題，可憐的是消費者，有毒沒毒都要吃，驚慌、委屈無處訴，所謂的天地不仁大概就是此吧！